大齊的探索

　　新單元，大家來討論討論時事，前兩天報導了『返鄉鮭魚憂缺工 可成老董歎：月領40K也找不到人』的新聞，大家有什麼看法呢？

　　由於放話的可成老闆我很熟悉，幾年前(遠目)，我也曾經在可成裡面當作業員打工賺零用錢，那真是一生中難忘的悲慘回憶。

　　那是大一暑假，那時還是個無憂無慮、無牽無掛的大學生，由於暑假在家吃飽閒閒，於是我媽就拉我到他們公司打工，賺賺零用錢。原本我還認真的做了點功課，想說去高科技公司，自己不是學這方面的很怕會掉漆，想不到，面試那天只是寫寫幾題加減乘除之類的簡單數學，確認你的心智正常四肢健全，隔天就可以來上班了。

　　第一天我做的是用一台工具（不太曉得怎麼稱呼），上面貼著砂紙，利用高速旋轉的砂紙把筆電的金屬殼磨光，不到兩個小時，我的手已經痠麻的握不住那機具。領班看我細皮嫩肉一下子就掛掉，改叫我去顧機台，工作很簡單，就是把機殼放進機具按下啟動，機器打磨之後再把機殼拿起來。

　　還記得一天要這樣上上下下打磨800個機殼吧！第一天練習，做壞了好幾個殼，我記得領班說，一千個機殼只要出錯一兩個，一天的工作就浪費掉了，由此可見毛利有多低呀！

　　過了三天試用期後（試用期=離職沒錢拿），我大概就可以達到低標800，而目標則是要到1000，工作真的很辛苦，在台南的七月，廠房裏頭沒有冷氣，各種機具不斷運轉，空氣中充滿化學藥劑的味道，高分貝的噪音，絕大多數的人都是菲勞和泰勞，早上從八點到十二點，中間休息十分鐘，中間午休一小時（含排隊吃飯），下午再從一點到五點，也是中間休息十分鐘。

　　一天，忍耐，兩天，習慣，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鐵銹味和化學藥劑的味道洗掉，接著吃完飯後直接睡著，醒來後又是出門上班，三天，周末到了，整個人也是精疲力盡無精打采，就這樣又一天、再一天到了第十天，我真的崩潰了！早上醒來眼睛睜開全身痠痛，我賴在床上不想離開，那天早上心情真的非常低落，過了好幾年的今天，即使要我再去當一年兵，我也不想再回去可成那像是集中營的工廠。

　　大一，十九歲，回想起來很不成熟，那天我就賴在房間裡，跟我媽說請轉告領班我不想再去了，就鎖著房間把自己關在裏頭。

　　我閉著眼睛，卻睡不著，直到時間過了出門的時間，媽才確認這次我是認真的，時間彷彿靜止下來，過了很久很久，過了打卡時間，過了整個早上，我躺在床上精神恍恍惚惚，直到十二點鐘，一整個早上沒吃的我已經飢腸轆轆，飢餓

使我清醒，確認這不是作夢，我人真的在房間裡。我已經在心裡頭想像了好幾百次不想幹了，想離職的念頭揮之不去，自己真的執行後反而很害怕，覺得自己是不是很沒有責任感，自己難道就像長輩所說得吃不了苦？

　　吃完午餐，我又回到房間昏睡了整個下午。

　　傍晚，我媽下班回來後，轉達了領班的話，領班說願意讓我請一天假，希望好好休息之後明天再回去上班，可是既然已經發動了內心的革命，說什麼我也回不去了。

　　後來過了好幾天，公司打來表示我必須親自到公司辦離職手續，我才再次踏入可成。

　　很想跟領班道個歉，但到了公司後，就是鼓不起勇氣走過去，匆匆在櫃台簽完名後，就匆匆地、頭也不回地離開。

　　那十天，因為正職所以周末兩天也有薪水，我領了五千六百塊薪水，還得扣掉制服和午餐費。假日兩天不算平均一天七百塊，時薪也不到一百。

　　用這種薪水，這種工作環境，然後抱怨年輕人寧願去端盤子、便利商店也不願意吃苦。試問，難道我們都是不會選擇的白癡，還是吃不了苦的爛草莓？便利商店的店員也是要十八般武藝、耐勞耐操，還得要高ＥＱ面對各式各樣的奧客，難道做服務業錯了嗎？

　　我還記得當時在我旁邊顧機台，比我小一兩歲的建教生，他說他想要存錢，以後可以繼續念大學，找個好工作，白天工作晚上上課，我想這樣工作一整天，晚上真的有精神上課嗎？每天吃飽睡飽的大學生，上課都會打嗑睡了，一旦陷入學貸的漩渦裡，到底有多少人能從中掙脫得救？

　　那之後也對那些離鄉背井，來台灣打工的外勞感到同情，離鄉背井的來打工，還要面對高壓管理，外國社會的歧視（我相信很多台灣人打從心底把外勞當成次等人），怎麼說人家也是有血有肉，媽生父母養的，但因為貧窮而必須做這種一輩子也無法翻身的工作（成長？進步？機會？通通不存在），運氣好的存到錢可以全身而退，但聽我媽說，一些遇到工安意外受傷的外勞，只能領到一小筆慰問金，然後被迫遣送回國。

　　不論是那個建教生，還是那個不曾見過面的可憐外勞，我都再也碰過，後來我靠工讀、當司儀、課輔老師賺零用錢，雖然不多也勉強夠用。

　　一個經驗，讓我了解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喜歡做什麼事，討厭做什麼事，如果喜歡當作業員也無所謂，只要自己滿意就夠了。

　　至於一個要加班後每天工作12個小時，傷身、不會有進步、只會讓自己陷入貧窮的工作（因為無法充實自己、專精技能、還會慢慢衰老、甚至受傷），為什麼找不到人，老闆是真的搞不懂還是大家不懂得把握呢？

 　　順帶一提，有產能淡旺季的電子業，還會『很聰明』的用無薪假和辭退Part time人員來調節人力，一個完全沒保障的地方，憑幾萬塊就想請人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