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和以往的周末中午一樣,送了份午餐過去給在林場賣農產品的阿嬤,天氣冷了竹筍也所剩無幾,阿嬤的攤位上剩下兩串香蕉和一些些狗尾草(台語好像念作高摸待)。
今天中午帶的是一種用米酒煮糯米加上很多料的東西,我不太曉得該怎麼稱呼,老爸說這是以前人冬天煮來進補的料理,但老實說味道有點可怕,我不太能適應這類似濃烈米酒口味的米糕的東西。
到了新化林場,阿嬤依然在熟悉的攤位上,和隔壁攤位的人聊得很熱鬧,背後一片綠蔭,搭著暖暖的冬陽,畫面和感覺都非常舒服愜意。
『阿嬤,這阿爸供味齁哩欸,嘎哪喜米酒煮欸糯米飯。』(阿嬤這是爸說要給妳的,好像是米酒煮的糯米飯。』我說,偶爾會送爸煮的麵,有時候是竹筍稀飯,這是整個夏天以來難得出現的非竹筍料理。
『噢~哩溝廷捆阿喔。』(噢~你又休假了喔) 阿嬤接過一大包飯,直呼重。但是看到我和小弟揚仔很開心。『過來坐一下。』阿嬤拉了張椅子。
『喔丟阿,阿恩溝欸島丟味鄧企不對了。』(對阿,不過下午就要回部隊了。) 我想著家裡那堆完全還沒整理的行李,突然覺得我的假快過完了。
阿嬤彎下腰,突然嘴巴一閉,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突然有點不知所措,趕緊過去扶著阿嬤,了解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弟更是不知所措大王,完全呆立在那裏。
『軍隊的生活會不會很辛苦...』(沒時間用台語了直接轉國字好了) 阿嬤淚眼婆娑,哽咽。
『不會啦,就是去運動而已啦...沒什麼沒什麼...』我趕緊安慰阿嬤,而且不太好意思跟她說其實現在當兵很輕鬆,跟老爸或阿公那個時代的魔鬼生活大不相同,現在裡面是假做真戲。
但我說不出口。
對於阿嬤的不捨,我說什麼也是多餘。
上一次看到阿嬤掉淚,是在我去基隆念大學的前一個禮拜,也是相同的情況,阿嬤聊到一半就毫無預警的三秒掉淚。一直交代我一個人到基隆念書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坐到阿嬤的身邊,阿嬤握著我的手說:『長官會不會很兇,是不是很累...』還是哽咽。
隔壁攤位的阿伯阿桑都不曉得發生了什麼情形,不太懂得安慰人的鄉親語無倫次的亂安慰。
阿嬤就這樣握著我的手,好像在對個小孩子樣的說著話,阿嬤說當兵很辛苦,佳惠有沒有把工作做好,揚揚讀書有沒有認真,媽媽的工作還順利嗎? 我也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很好阿。』『就跟平常差不多啦。』
我明白,她要的不是我的一個答案,只是想表達她的關心,我也想給她安心。
阿嬤的手,因為長年的勞動,整個指節都有點變形,但是手掌還是細細嫩嫩的,這是我阿嬤的手,好好摸。
看著阿嬤的臉龐,又比四年前離開台南的時候衰老了很多,白頭髮也竄得到處都是,我明白的,阿嬤一直都很關心我們,即使常常會碎碎念,但長輩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
阿嬤還是不停地擦眼淚,我靜靜地坐在她身邊,聽她說著一些像是晚上要去吃老人會的聚餐等生活大小事。
對面攤的阿伯也過來幫忙關心,講一些五四三的事情讓大家笑,阿嬤也邊擦眼淚邊笑著跟其他人介紹,『這是我孫子,現在在當兵,這個小的很會念書,考試都拿第一名...』
我很想吐槽上次小弟揚仔明明就考得哭八爛的,但理性告訴我不是場合,所以我也只是笑笑的附和著。
看著阿嬤眼裡的光彩,心裡湧起一股暖意,比打在身上的陽光還暖。我突然明白,所謂的孝道不是帶著老人家出國或是送好吃的東西。
她們需要的只是陪伴,以及關心,這樣就夠了。
我想,下次放假一定要記得回來看阿嬤,以後也要常常回山裡看阿公阿嬤。
再多帶台相機好了。
(我弟和阿嬤)
(筆電的視訊鏡頭還是有極限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