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的探索

　　司馬庫斯半路上。

　　是標題的錯，好像全世界都以為我去司馬庫斯逍遙了，其實我是到司馬庫斯的檢查哨，一個叫『秀巒村』的地方逍遙。

　　天氣很好，老天很賞臉，在宇老過後的一小段路上，我們不禁被這株很驚人的大捧花吸引停了腳步，如果這是食人花想必我們一行四人都會成為這天與地的營養肥料。

　　『是櫻花吧！』

　　『是梅花吧？梅花才是白色的。』

　　『桃花吧？櫻花沒有葉子，梅花應該更小朵。』

　　四個人繞著大樹東拍西拍，八隻眼睛看來看出卻分辨不出這美麗的白花是櫻花還是梅花？

　　總之，在足履難以行走山壁上，盛開了一朵巨大壯碩的美麗。

　　晚上我們落腳在一間原住民民宿『圓舞曲』。

　　還於山林之間，雲霧裊繞，不論白天黑夜永不停歇的潺潺流水聲，有著天真眼神的孩童，一見你就笑吟吟地打招呼，不消多久的時間，已經遠離塵囂好遠好遠。

　　『今天晚上不會有土石流吧？』老三一開口就讓世外桃源成為重災區。

　　『第三號颱風剛形成但應該還遠，這幾天比較劇烈的地震不是台北就是外海，我們應該可以看到明天的太陽。』打蛇隨棍上習慣了，我認真的回答。

　　一個晚上四人房2400，不論訂房還是付錢的時候，老闆跟老闆娘一整個就是馬馬虎虎。

　　早上的時候廖姊說：『我訂房的時候老闆一直噢噢噢我覺得他好像喝醉了。』

　　下午的時候廖姊說：『他都沒問我是誰就帶我們進房間了。』

　　晚上的時候廖姊說：『晚餐吃完老闆怎麼沒收我錢？』

　　泡湯的時候廖姊說：『我們沒有房間鑰匙欸！』

　　起床的時候廖姊說：『如果我們現在就退房閃人老闆就收不到我們錢了耶。』

　　走路的時候老三說：『一個月如果只賣兩三個房間要怎麼賺錢。』

　　在在的都顯示都市住久了的我們都好世故，超級隨興的原住民老闆娘讓我們一個晚上就被單純快樂的秀巒村收服了，可想而知，我們乖乖付了錢沒有跑掉，錢包手機也都還在，還發現老闆還會賣自製小米酒，我們所懷疑的問題根本都不是問題。

　　老闆娘說：『這裡會有小偷你們要小心喔！可是我們這裡的小偷只會偷酒。』什麼跟什麼阿！太可愛了吧哈哈。

　　當然不能忘了此行最大的目的，溫泉！

廖姊：『溫泉，就在路的盡頭！ 』

老三說：『當我在這大自然中，我就不是上班族，是完整真正的我。』

　　直立的頁岩地形見證了造山運動。

　　切割的河道見證了山谷溪水形成。

　　不斷冒出的溫泉說明了地心地熱。

　　竹林中的秘徑記錄著生活的痕跡。

　　大自然中，每個人都能回到完整的自己，甚至能讓席地而睡上班族變成詩人，永遠都喜歡這種在山林之間的感受。

　　當天晚上，我們四個人享用了純天然的野溪溫泉，前人挖洞後人泡湯，感謝前一位找到溫泉點的溫泉客，沒有把這地方圍起來收錢，更沒有蓋成噴水池、泡腳池、滑水道、那種一想到就令人搖頭的溫泉勝地。

　　天地之間，我們所感受到的，就是彼此的嬉鬧歡笑聲，真心相待的友情，以及那永不停歇的溪水（現成的三溫暖）。

　　總覺得每一次都是最後一次，當兵的人會退伍，單身的人會結婚，讀書的人會畢業，好朋友的相聚老是缺一個人，將來大家生活的重心越來越多，像這樣毫無顧忌的一絲不掛，大概也難再重演，僅以幾張照片和些許文字紀念，紀念在那看不見星星的星空下，彼此低語呢喃的山林間，佐著不存在的啤酒，巨石旁、溪畔邊、混著泥巴的溫泉中，謝謝我最好的大學同學們。

 前有大霧後有雨雲，縫隙中的雲海

　　告別了雲的故鄉，在下山的過程中機車被崩壞的道路嚴重撞擊，一撞就把前輪的輪軸撞歪，也把下午的行程撞得支離破碎，真的對同行的三個人很抱歉，也對北埔老街的麻糬很遺憾，在風雨飄盪的天氣裡凍著手把車騎回中壢，旅途的最後，硬是留下令人印象深刻的結尾。

　　後來花了好長好長的時間，才經過機車、火車、捷運、半小時的步行、開車，才接近步履闌珊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睡覺前，匆匆忙忙地整理滿是泥沙的行李和準備隔天的出差。

　　沒花多少時間，幾乎一閉眼就睡著了。

　　四點多時，一隻腳露在棉被外而冷醒了過來，翻個身又沉沉睡去。

　　突然間，一醒來時已經八點十六分！九點就要出現在經理的家門口，八點十六分才起床簡直是嚇得我從床上跳起來！

　　我趕緊打開房門衝出去盥洗，突然見到外婆從門的另外一頭走出來，我想要看手上的手錶再確認一次時間，卻發現無論任何的角落都找不到手錶手機電腦或任何可以顯示時間的東西。

　　我突然意識到，我在夢裡，於是我就向外婆說：『阿嬤，好久不見。』這是我第一次在夢哩，外婆出現在家以外的地方。

　　外婆緩緩得走過來，笑盈盈地問我又跑去哪裡玩了。

　　我開開心心地說起前一天在山上發生的趣事：

　　我們看見一顆很大的樹，老闆娘說那叫霧社白櫻花，是在霧社發現的台灣原生種，因為無法接枝只能任由他自然生長...。

　　老三和GARY在下山的途中走錯路，兩個人傻呼呼地還騎了好幾公里...。

　　我跟同學四個人一起在石堆中泡溫泉，黑漆漆可是超級好玩...。

　　外婆依然坐在我的對面聽，看起來無憂無慮，無病無痛。

　　我又接著說：

　　媽媽的身體很好，我們一家都很平安健康，揚揚已經讀高中了，我也過著穩定快樂的生活...。

　　所以妳...不用擔心...。

　　我突然，很想伸手去抱一抱外婆，雖然我明明知道...，我知道這是...，

　　『阿嬤...。』我喊了她一聲，外婆笑了笑什麼也沒說，我伸手過去想抱住她，雙手一抓，什麼也沒抓到，果然如我所想，什麼也碰不到...，溫暖明亮的房間又變回了昏暗的天花板，徒留一個躺在床板上的我，滿臉淚痕的想著已經過世八年的外婆。

　　原來，最想說的，心裡最掛念的，永遠都是那些最簡單的，家人朋友過得好不好，健康與否，快不快樂。

　　不然還有什麼更重要的呢？